(一)
明末年间,平定山口坡村有一位少年,名叫尤开山。长得英俊,聪明伶俐。可家里穷,没读过书。可巧,他家傍就有一家私塾。当然这私塾是有钱人的弟子才能进。私塾门前有一块操场,操场旁有一棵老榕树,榕树婆婆裟裟,夏天十分荫凉。放学时或上学前,学生总在榕树下玩耍。学生中有一个邻村来就读的学生,名叫黄岭,他性情和善,乐于帮人。他常见尤开山也来榕树玩,久而久之,就混熟了。
忽一日,黄岭问尤开山姓什,尤开山把名字告知了他。黄岭又问:“你怎么不读书?”尤开山答:“我家穷,没有钱。想读都读不了。”黄岭说:“这不怕,我教你。”尤开山高兴极了,每天中午和晚上均到榕树下等黄岭教他学字,就这样,黄岭把每次学到的知识都教给他。
这可不得了啦,这情况被一位同学发现了,这位同学不是别的,正是私塾教师的儿子王均发,他视尤开山为偷师学艺,不尊师道。
次日中午,尤开山早早来到榕树下等黄岭的到来。黄岭也没注意到,放学后蹦蹦跳跳来到榕树下教尤开山学习,谁知他俩正学到兴头上时,王老师气势汹汹,拿着教鞭举得高高的,猛向黄岭和尤开山的头上打去,一阵疼痛终于使他们清醒过来,黄岭抬头一望,见是王老师,说:“王老师这是为何故?”王老师怒道:“你不知死,怎敢私自传授知识,不尊师道。现在给我滚,再不能来读书。”尤开山驳道:“这算什么,真不讲理!”王老师一听更怒,挥教鞭向尤开山打去,还骂道:“小子不知好歹,没钱别想偷学。”黄岭是学生不好反驳,但尤开山不怕,起手反抗,从地上捡起个石子猛向王老师掷去,石子快疾如电,不偏不倚正击中王老师的右眼。尤开山趁王老师疼痛难忍之机拉着黄岭逃走了。
伤着眼睛不是简单事,王老师眼睛当场突起个金鱼眼。痛得用手捂住半只眼回家包扎。王老师忍不下这口气,当即上诉到平定衙门,衙役当即来到家里捉尤开山,尤开山知闯了大祸不敢回家。衙役无法只好捉其父顶罪,关了一天一夜不能归。幸好衙役里有一个兵丁是尤开山的表哥,他从中周旋才能放回来。
尤开山的父亲放回来的当晚,开山也从黑夜中摸回。父亲一见,眼泪汪汪说:“你快走吧,这里不能久留,请记住,我的表姐也是你的表姑妈,她在化州,我去过一次,住在宝山岭脚。姑丈姓赖,对了,化州人称赖家园,一问便知。”
平定至化州八九十公里,刚满十四岁的他,连夜来到化州,你说辛不辛苦,整整走了一天半,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化州。幸好父亲叫他带上几个蕃薯才不至饿倒。
到了表姑妈家,正好看到一个木匠师傅帮表姑妈家做家具。表姑妈也算认亲,十分热情接待。尤开山见木匠做工觉得挺新鲜,吃过中午饭后,那里也不去,坐在木匠师傅旁专看做家具。
尤开山看到兴头上,表姑妈说:“尤开山,我想你帮我摘橘红去。”尤开山十分灵活,立即同意跟表姑妈摘橘红去了。表姑妈是个爽快人,边摘橘红边说:“你知道橘红是什么东西吗?”尤开山一点也不知,只好摇摇头。就这样表姑妈细细将橘红道来:“橘红,昔日独产赖、李两个家园,原为野生柚树,由于吸了当地土质中的礞石成份,成为正果。还有民间故事呢。相传,有一位县太爷得了严重的支气管炎,长咳不好,寻遍名医,服药无数无济于事,病情加重,县太爷万般焦急。一日雷电交加,倾盆大雨下个不停,衙役苦于到井里取水,只好偷偷在花园金鱼池里取水煎药。县太爷服后第二天早上觉得精神清爽,咳喘消退,心里十分高兴。感到神奇,即召衙役盘查,衙役恐慌,只好如实禀报。县太爷不但不追究衙役,反而表扬,还叫衙役带路前往考究。只见金鱼池旁两株橘红树盛开雪白的橘花,池中也有飘落的花瓣。县太爷顿时茅塞顿开,立即取橘花煎服,不出几日,清痰止咳,病根消除。消息传开,化州橘红闻名世上,连宫庭也列为贡品。”尤开山虽然年轻,但听了表姑妈的故事后。若有所思地说:“姑妈,要是行的话,也给些种子我拿回去种植,种出的果子我都不要,全部送给你做贡品。”姑妈说:“这有什么不行,不过种子不易长,还是我育出了苗再送给你吧。”
就这样,尤开山为了要到苗,要等三几个月,在姑妈家里等不是办法,他便生出一计,对木匠师傅说:“师傅,我想学做木工,能不能收我为徒。”木匠师傅对尤开山本来就有好感,立即答应收他为徒。一晃半年过去,尤开山学有所成。忽一日,尤开山惦记起父亲,再也干不下去了,辞别师傅回家。尤开山也去跟表姑妈道别,表姑妈说:“孩子,你还想不想种橘红。”尤开山巴不得呢。当他拿着橘红苗离开姑妈家时,早已在赖家园门外等候的木匠师傅笑呵呵地说:“徒儿,我这把橘红苗你也带上。”尤开山不知所然说:“这!”木匠师傅说:“这不是给你,是叫你帮我带回家中。”尤开山更闹懵了,他家在哪里,我怎样带,当他还大惑不解时,表姑妈说:“尤开山,带上吧,他家就在山口坡垌儿村。”尤开山猛叫:“师傅,你家就在我家门前村。怎么你不早点告诉我。”
师傅说:“现告知你也不迟,我妻子叫李凤清,我女儿叫张美娟,比你小一岁。她也爱种果树,这树特别,家里没有,她一定喜欢。她不懂浇水施肥,你就教一教她吧。”
一日为徒,终身为师。师傅又是家乡人,他十分乐意,说:“师傅,请放心,我一定能做到。”
临别前,师傅紧紧握住尤开山的手,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包,塞进尤开山口袋里,微微笑道:“拿去吧,一个是工钱,是你应得的,另一个是给我家里的。”
尤开山顿时激动得流下一串串热泪。
(二)
尤开山赶回家已是晚上十时,他敲开门,跟父亲打过招呼后直奔师傅家。师傅的妻子李凤清在屋里补衣裳。女儿张美娟就在李凤清的身旁说话。
“笃,笃,笃。”张美娟听到叩门声说:“妈,好像有人敲门,是不是爸回来了。”李凤清望着女儿的脸说:“你想得美,他没年三十晚都不能归。”“究竟是谁?我看看去。”张美娟说着,迈着步就去开门。
张美娟欲想开门,突然停住手,对着门缝问:“谁呀?”
外面的尤开山说:“这里是张木匠家吧。”
张美娟说:“是呀,你是谁?”尤开山说:“我是尤开山,是张木匠的徒儿。”
张美娟知道是父亲的徒弟,立即开门。尽管屋里灯光暗淡,一时看不清脸孔,张美娟认定来者是个后生仔,而且长得十分标志。张美娟毕竟是黄花闺女,即时感到害羞,不知如何应付。
幸好李凤清反应快,站起来说:“既是你爸的徒儿,进门是家,快请坐。”
张美娟羞答答的附着说:“是,快坐。”
尤开山本来就是有胆量的人,又在县城住了半年,一点也不怯场,落落大方地说:“师母,请受徒儿一拜。”尤开山真的作辑一拜。
李凤清见状忙说:“好,好,好,快请坐。”
尤开山坐下来便从衣袋里取出两包银两,说:“这是师傅叫我带回的银两,师傅还托我带回来一把橘红苗,叫你栽培。” 张美娟说:“在哪?”
尤开山说:“在门外,刚才叩门时,忘记带入。”张美娟还未等尤开山说完就从门口拿来橘红苗看了看。说:“唷,这苗绿油油的,挺可爱呀。”
尤开山说:“这橘红是贡品,北方视为宝贝。”
平定地处山区,交通闭塞,橘红是什么样都不懂,更不用说贡品了。李凤清不解地问:“贡品?”
尤开山说:“对,贡品就是皇帝指定要进贡的礼品。橘红就像南方人视人参一样宝,橘红对咳喘特别有疗效。”经尤开山一解释,李凤清懂了,张美娟懂了。李凤清对尤开山又说:“徒儿,你懂不懂栽法。”
尤开山说:“懂,懂,我教你们栽。”说到兴头上,张美娟说:“10多条苗,就栽在门前的菜园里。”尤开山又说:“夜晚阴凉,夜有雾水,这时种定能生,我们马上种去。”尤开山拿起锄头,跑到门外动起手来,在张美娟和李凤清的配合下,仅半个小时就种下橘红苗,当即浇水定根。尤开山又坐了一个小时,收住说话,起身辞别回家。
尤开山三岁就死了娘,他是父亲一手拉扯长大。那天闯了祸,为了避祸,一去就是半年。虽然在化州赖家园亲戚家里住,又跟张木匠做木工,但还是度日如年,经常记挂住自己的父亲。这时,他回到自己的家中,立即来到父亲的床前,父亲还未入睡,见着父亲微弱的样子,龙开山流着泪说:“爹,你怎么了?”他父亲咳了两咳,颤动了那无力的嘴唇说:“王老师被你打的眼医不好,现他的眼瞎了,你走后,他多次来想为难你,我说你离家出走,至今未归,不知是死是活,见我说得真实,不再追问,但他总不甘心,叫人把我毒打一顿,这一顿够厉害,虽未死,不过劳累成疾,命不久矣……”尤开山父亲说到这时咳了起来,再也说不出话。
尤开山见父亲病危,想请郎中医病,但他父亲认为无药可救,一再阻止,没几天就病故了。
尤开山把父亲埋葬后,来到张师傅家,将还未种下的那橘红苗带来,说:“师母,我父亲已病故,我无心种橘红苗,还是送来你家一起种吧,种下我就跟师傅干活去。”
李凤清听了尤开山的一番说话,安慰他,说:“徒儿,这也好。”
他们三人七手八脚就把橘红苗栽在屋后的荒地上。完后,尤开山再度离开家乡寻张木匠打工去了。
(三)
张美娟非常勤奋,日夜守在橘园,一心把橘红管活管好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橘苗茁壮成长。此时一阵轻风吹来,橘树随风摆动,那绿油油的枝叶可爱极了。
又半年过去,已是年晚时分,张木匠领着尤开山归家。李凤清见了高兴,张美娟见了更高兴。
说起张美娟,自从见到尤开山后,打心眼里高兴,认为尤开山是不可多得的男子,若能嫁给他那是万幸。李凤清也看得出,女儿一定是爱上尤开山了。李凤清曾试探过,说过要将女儿嫁出去,女儿总是说:“妈,女儿不好吗,嫁,嫁什么,嫁出去了谁陪你,我不嫁,我要陪我娘,我要栽好橘红。”李凤清又说:“对,不能辜负尤开山,把他的橘红管好交给他。”张美娟一听到尤开山立即泛起红晕,李凤清因此看出了女儿心中的秘密。
张美娟陪爹和尤开山看橘苗去了,李凤清在家里做团年饭。
张木匠不算贫穷,但也不算富有,他是靠做木匠挣几个钱养家糊口。他家三代单传,可到他这代却生了个女儿,虽然生女的不称心 ,但一想起美娟又有些安慰,因为美娟长得漂亮,女儿过年也十五了,不少人来招亲,女儿都反对。张木匠自认识了尤开山,知是家乡人,他不露声色,发现尤开山心地善良,是个好青年,又知尤开山死了父亲,再次投奔自己干活时,心里便产生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念头,张木匠多次想开口,却总是欲言又止。
年晚饭吃到差不多了,张木匠趁饭席未散酒气未消时,对着尤开山说:“徒儿,我看橘红是贡品,种植它定有市场,我决定开春后再发展。你就在家里同美娟一起在后背山挖好穴,待我去赖家园弄些橘苗回来种下,你看如何?”
尤开山一直看重橘红,见师傅这么一说,立即答应。
晚席散去,张木匠挽留尤开山住下。
张木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,时不时叹道:“老婆,美娟这姑娘长大了,也要嫁人了,将他嫁给尤开山这小子怎么样?”李凤清嚯地坐起:“是他呀,我同意,我早就想跟你说了,就是没法捎话给你。”
“就找人说亲去。”李凤清急着说。
“不必,她俩在一起,一定能成,信不信定能以橘为媒。”张木匠满有信心地说。
一年后果然尤开山与张美娟相亲想爱,结为夫妻。
三年过去,张木匠的理想实现了。种下了几十亩橘红,而且硕果累累,把成熟的橘红卖给赖家园,取得一笔可观的收入,一时消息传遍平定,人们纷纷前来观看。
张木匠于是弃匠回家,经营橘红生意,同时发展村民经营。一时间平定这地方形成了种橘红热。张木匠为了种橘有成,成立了收购站,从赖家园学会了收果制果技术,做起贡品生意。一时间使平定人民富裕起来。
农民黄岭,记得吧。就是被私塾老师毒打赶跑的那个学生,当年他怕得躲了起来。几年后,他得知尤开山种橘红出了名,他也冒名前来,尤开山和黄岭一见如故,黄岭说要购橘苗,尤开山亲热得就是一拳,说:“卖什么,你要多少给多少,买了不够朋友。我还专程上门教你技术。”乐得黄岭不枉从前认识这个朋友。
(四)
大家记得吧,小时有个王均发,依仗自己的父亲是个私塾教师,当黄岭利用课余时间教尤开山学文化时,叫来其父将黄岭和尤开山毒打一顿。尤开山反击打伤了其父眼睛,竟成独眼,人称独眼王,王均发也被称为独眼仔。
这独眼仔,天资聪颖,学业有成,中了个举人。独眼王使钱疏通知县,被派回家乡,做了平定主衙役。独眼仔,不务正业,纠集一帮恶势力,专搜民膏民资。听说平定种橘红可赚钱,就叫这班恶势力去敲诈勒索,独眼仔还定出个橘红税,每个橘红征收50%的税,怕橘农偷税漏税,又派人在橘园里数果只定只量税,到年底收成时兑税。后来怕人们拖延不纳税,将年收税改为直接收青果税,即收生果税。橘农们这可受罪啦,还没长成就收钱,没有钱的橘农就用橘红树抵押。不到半个月就有一半以上的橘园被独眼仔押去。
照这样下去,平定橘园很快就被抢光。橘农们纷纷向张木匠和尤开山反映。张木匠年纪过五旬,办事一向稳重,便叫果农不要激动。他出头与官方交涉,争取税收合理化。可是,张木匠交涉一事无成,反被独眼仔陷害,独眼仔认为要取得税收成功,必定要铲除张木匠。独眼仔下令将张木匠捉起,重棍将张木匠打得半死,还以造反罪名治罪,收禁起来,扬言要判以死刑。
尤开山得知消息后,痛心欲绝,恨不得将地掀翻,把独眼仔打下十八层地狱。正在此时,朋友黄岭带着几个橘农赶到家中,了解情况后,几个橘农义愤填膺,大声叫道:“民不聊生,这是什么世道!真是官逼民反。”黄岭毕竟是个学生,读的书多,见识广,接过话题说:“你们说的对,平定当道的是狗官、贪官,若不除之,民愤难平。”几个橘农问:“怎么除。”黄岭说:“历来改朝换代都是皇帝昏君,农民揭杆起义,我们反正受迫害,迟早都死,不如反了。”几个橘农齐说:“好,我支持你。”黄岭说:“不急,起义不是简单的凑合,要有组织,要有领导,要有力量。以我之见,不如大家推举尤开山为起义领袖,这个组织就是尤开山救橘起义,以橘农为主,联合贫苦农民为生力军。”
尤开山一言不发,最后听完了黄岭的说话,猛击一拳说:“好,就这么办。我不如黄岭,我推荐黄岭为总指挥,我做副指挥。”黄岭说:“错了,你尤开山名声在外,一呼百应,你不能推,我黄岭只能做个军师罢了。”几个橘农说:“就按黄岭说的办。”
黄岭即时起草起义纲领,暗中发出号令,聚集橘农,不出三天,力量倍增,起义军达二千之众。兵马集中在天堂嶂,打造刀叉剑戟,选定头目,编排队伍,开始训练。
一个月后,救橘起义浩浩荡荡开赴平定圩,独眼仔吓破了胆,衙门很快被攻下。义军将独眼仔等头头统统杀了。
此事曾惊动化州知县,知县弄清前因后果后,念在尤开山救橘有功,不加追究。尤开山已达到铲除恶霸的目的,于是解散起义农民,让大家回家种好橘红,大力发展橘红事业。尤开山救橘起义一事在平定一直传颂至今。